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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職場的宴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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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的上海,陽光已經顯示出充分的熱量,天色也暗得越來越晚。

說是陪朱貝妮購物,曾媚更像是主角。她一口氣買了十幾件衣服,讓大家見識了什麽是“瘋狂掃貨”。

何美麗摸曾媚額頭:“額滴娘。你沒有發燒。”

“曾媚,你不是失戀了吧?”又過了一會兒,何美麗好像恍然大悟,驚呼一聲。引得路人紛紛側目。

曾媚沒有生氣,反倒笑得俯仰起來:“我還是告訴你們吧,我快要離開上海了。”說完繼續埋頭挑衣服:“走之前,當然要瘋狂一次。”

“什麽?離開?你要回老家?”朱貝妮愕然地追問。

“也不是。”曾媚搖搖頭:“我原本計劃吃飯的時候告訴你們的。我男朋友想自己開公司。他在小家電行業已經做了八年銷售,覺得現在條件成熟是時候自己幹了,所以要回他的老家開自己的公司。”曾媚甜蜜地回答。曾媚和他男朋友雖然同在上海,卻分屬不同的省份。曾媚這次決定奔他家鄉而去,大概兩個人也有婚嫁的打算了。

“銷售的終極正路。恭喜你們。”何美麗說。聲音裏反而沒有剛才的生龍活虎。

“為了降低風險,他找了兩位投資人,我先留在上海繼續工作。公司註冊正在辦理,什麽時候辦下來,我什麽時候回去幫他們做帳。”曾媚一臉幸福的期許。曾媚在公司做財務。

“真的很好!”朱貝妮充滿祝福地看著曾媚,心裏一面為曾媚高興,一面暗暗遺憾自己又要失去一位談得來的好朋友!

粒粒眼睛骨碌骨碌轉,好像終於才明白大家說的是什麽,哇的一聲叫起來:“我不想讓你回家。你不要辭職,等我走之後你再走!”

曾媚極溫柔地看著粒粒,說:“我老公等我呢。他們公司正好缺會計。”

粒粒當即轉向朱貝妮和何美麗:“你們答應我,一年之內不要走!”

“一年之後呢?”何美麗逗粒粒。

“一年之後我先走!”

“你去哪兒?”朱貝妮怕粒粒走極端。

“我會去到我想去的那個地方!一定!”粒粒字正腔圓,竟有別樣的堅毅。

“呦。小屁孩要長大了。”何美麗伸出手,調戲般撫摸著粒粒的臉龐。粒粒一歪頭,貼近那只手:“一年!一言為定啊。”

朱貝妮和何美麗對視,發現誰都不能做保證,就嘻嘻哈哈摟過粒粒,擁著她看新上架的衣服去了。

第二天到公司,路星星搖頭晃腦,一臉得意。看到朱貝妮,招招手道:“朱貝妮。我告訴你一個很棒的創意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衛生巾可以做鞋墊。能固定,還特能吸汗。兩天一片,即用即拋,還不用洗鞋墊。”路星星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,不,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還激動!

朱貝妮哭笑不得:“你那半包衛生巾終於有用武之地了。”

“是呀。平白扔掉實在是浪費。浪費就是犯罪。對了,我女朋友現在在新西蘭做代購,你有想買的東西,可以讓我女朋友幫你代購。”

“我記住了。”

路星星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,每一次下腳都很重。大概是為了刻意感受那份“柔軟”吧。他一顛一顛,又去了別的女生那裏。估計是幫他女朋友做宣傳去了。

朱貝妮剛打開電腦,就見內部通訊系統在閃爍。原來是小安拉了一個小群,群裏洋溢著一片興奮。朱貝妮快速往前翻瀏覽信息,吃驚地發現:原來是公司總經理助理肖皿皿要離職。

小安和肖皿皿是出了名的不和。小安做采購,肖皿皿手握尚方寶劍,隔三差五要求小安就某個價格波動給說法,就某個商品做三家以上比價。小安明火無處發,暗中不知說了肖皿皿多少壞話。

每次朱貝妮看到肖皿皿,總會即刻聯想到總經理,潛意識中冒出“不正當關系”幾個大字。當然也有警惕心起,覺得總經理和助理之間並無不軌證據。個中聯想,大概是從小安那裏聽多了吧。

如今肖皿皿要離職,小安大有笑到最後的成功感。她拉了幾個平時工作時交好的同事,在繪聲繪色講肖皿皿離職內幕呢。也不知道她是從誰那裏知道的。

朱貝妮對這些小道消息並不著迷。雖然把自己定位成公司的過客,畢竟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,第一次擁有的同事。朝夕相處,日久生情。即使是對以苛刻著稱的不事言笑的肖皿皿,她也懷著某種不舍。

“肖皿皿,”有一次吃午飯的時候,小安神秘地壓低聲音,對大家說她找算命先生幫肖皿皿算了名字:“這個名字聽起來挺正常,寫出來不要太嚇人哦。算命先生當場就楞住了。過了許久,才對我說:‘你改名吧。這名字血光氣足,兇!’我沒有告訴他那不是我的名字,我問老先生:‘假如不改呢?’老先生直搖頭:‘小年輕不要不相信,每隔十八年,總要因這名字促一次黴頭’老先生掐指一算,不多不少,這人生第二次促黴頭就發生在未來三個月內,讓我走著瞧。說中了,心服口服回頭找他改名字。你們留心看,未來三個月,肖皿皿肯定有變故。”

三個月沒到,還沒來及看肖皿皿變故,她竟先離職了。

“你們不知,這離職,就是變故呢。”小安在群裏說,引得其他人紛紛讓她細講。

朱貝妮想起跟肖皿皿為數不多的一次交集。

一次朱貝妮因為公司內刊加班晚歸,同樣加班晚歸的肖皿皿約她一起吃簡餐。等飯時,肖皿皿誇讚朱貝妮系的絲巾很漂亮,由此講起自己小時候有一方珍愛的紗巾,始終沒有帶過,一直到現在還放著。“我一向如此,逛商店一定要把喜歡的東西抱回家,哪怕隔天就發現其實不適合,也一定珍藏。它們代表我曾經的心動。”肖皿皿說。她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。只是平時笑得太少。平時她總是代表總經理,督查這個,責令那個,嚴苛而冷峻。

“我不一定用它們,但是擁有它們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富有,很幸福。”肖皿皿說,聲音裏透著平日不可聞的溫柔。

那一晚朱貝妮並沒有說太多。大概是某種心境被觸動,肖皿皿倒說了很多:“我知道公司很多人對我意見很大,覺得我冷漠。我的確對我生活圈外的人很冷漠,我總覺得他們的生活關我什麽事。

“別看我在工作中每天要跟很多人搞,每天要對著很多人說很多話,其實在家我很安靜的,都是男朋友在說我在聽。我特別喜歡晚上,晚上拉上窗簾開上燈,蜷在沙發上看書。

“我和他在家的時候,各忙各的,偶爾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兩句我們共同朋友的現狀,這樣的生活讓我覺得很踏實,很幸福。

“他一直在跟我說他想離開上海,回CD老家。跟我暢想回CD買什麽樣的房子,什麽樣的車子。我本來反對買車,覺得沒有必要。不過他說沒車的時候是以沒車的思維來考慮需不需要車的,有車之後活動半徑就變大了,就不存在沒有必要了。

……”

除了這些能憶起的,還有很多細碎的話遺失在記憶迷宮裏。自那次晚餐過後,朱貝妮再看肖皿皿,感受截然不同。以後再有同事講起肖皿皿的冷酷時,朱貝妮心裏再也沒有湧起過同感。

有些人工作和生活有相當大的重疊,有些人則相反。肖皿皿是後者。冷酷嚴格的一面屬於工作,溫柔浪漫的一面給了生活。這也沒什麽不好。

小安爆料,說肖皿皿倉皇離職,是因為她跟總經理之間的“不恥”被總經理的老婆抓了現行。“你們想吧。哈哈哈。大膽充分地想象。”小安得意非凡。

朱貝妮有些不敢相信。肖皿皿纖細美好,雖然不常笑,卻正青春。而總經理,人所眾知有家有室。又不是輝煌騰達的大公司,肖皿皿幹嘛往泥坑裏跳呢。

才過上班的時間,人事已經忙碌起來。肖皿皿一如往常,臉色嚴肅,不茍言笑。在內部OA系統上,朱貝妮果然看到肖皿皿提交的離職申請。大家效率出奇高,上班不過二十分鐘,肖皿皿的離職流程已經所有部門負責人都過簽了。財務錢款一結,不必上完當天的班,她就可以直接走人了。

朱貝妮擡眼看一圈四周,大家超乎尋常地在埋頭認真工作,想到她平時說話不留餘地得罪不少人,看樣子不會有人相送她了。朱貝妮心中升起一份悵然。

“要不要自己起身相送出辦公室呢?”朱貝妮躍躍欲試。但她同時也知道,若如此,恐怕要成為不少人的眼中釘。起身,就意味著公然撕裂,意味著不同流合汙,意味著為一個不相關的人把自己推向風頭浪尖。而不起身,則意味著妥協,意味著圓滑,意味著忽視自己的真心。

“要不要呢?”朱貝妮問自己。心中緊張得小鼓直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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